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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乐 做儿童发展工作的环境社会学博士
过去几天的日子很糟糕。
战争的消息和画面让我痛苦。网上一些关于战争的冷嘲热讽或叫好让我愤怒。但折磨我的还有负罪感 —一些人已经活不下去,我竟然还在生活。这让我在感到快乐,轻松或平静的时候谴责自己,让我抓着手机一会儿哭一会儿和人论战。
尽管我知道这些情绪的合理性,但也同样意识到,我的生活已经被严重影响了,我要调整。你看,我在打下这句话的时候,都会有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切,那只不过影响了你的生活,你至少还有生活。别人可是连性命都没了。”
也许是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今天清晨一睁眼,我觉得身体轻松了一些。我意识到,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因为我把自己和那些说出残酷和无知话语的人关联上了。潜意识里,我把自己和他们,都归为了“我们 ”。而这个关联,不是必须的。
而这种关联的产生,和语言带来的暗示不可分割。如果我看到的那些言论不是中文,而是英语或其他语种,那我只会觉得那是个和我不一样的人,他跟我没有关系。但母语让我瞬间完成了一个群体身份(collectie identity) 的归类。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群体身份中获得归属感和安全感。
说着同样语言的人,前几天还在为跨越国界的冬奥会喝彩,还在为人类歌唱《我们在一起》。说着同样语言的人,还没有结束为脖子上拴着铁链的女性争取公正,人们反对因为弱就该被伤害。说着同样语言的人,用“大帝,男神“ 称呼独裁者,侵略者。说着同样语言的人,在不需要了解复杂的地缘政治,进行中的战争伤亡的时候,已经理直气壮的合理化侵略,并言之凿凿的将矛头对准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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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简单粗暴的对一个抽象词语组合表达敌对的句式在这几年越来越频繁和理所当然的出现,让人心惊。坦白说,就在我打下这篇文章时,心里也满是忐忑不安。我身边的很多华人朋友,这几天感觉惊恐却无法说出口,因为那些敌意来的无需思考却不容置疑。它们发生在旧友或家人群里,来自在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情感联结的家乡,来自我们认为是“自己”的一部分。
而在国际互联网上,声音是不分国界的,一面倒的反对战争和设法援助。无论是街头还是线上,都是各种形式的反战表达。人们说的最多的,是heartbreaking,是stop the w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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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每个人的行为和语言表现,深受所在的环境影响。而我自己也无法摆脱偏见,同样所知局限。我也知道美国和北约绝非无辜,而是劣迹斑斑。但每一个具体的事件都应该在广泛获得事实信息的前提下,得到更多讨论和思考不是么?
在一个微信群里,有人提出“还不都怪美国搅屎棍么?”。我问这么说有证据么?立刻被反问 “这需要证据么?” 是么?不需要么?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
这也许是让我更觉可悲和痛心的地方吧。对于如此严肃而复杂的问题,已经不需要逻辑,反思,论述,学习,而可以自信满满的将结论脱口而出,这样的结论又是怎么来的呢?这些叙事,话术都是怎么进入人们的”头脑 ”的呢?而在未经深思之下,随口说出的爱好和平,又有几分重量呢?
也许,我们可以怪社交网络让人们把一切当成娱乐,直播。信息,特定叙事方式流入大脑,知识和思考却再无存在空间。毕竟,一切都是那么垂手可得,甚至手都不用伸,被动输入而已。“知道感” 的饱胀,让人不再好奇,无需思考。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
而这些集结的愤懑,因为一期博客得到了缓解。其实我写这篇文章的本意,只是为了推荐这档节目而已。
播客是“Steve 说” 这期的 “伦理无法阻止战争,但让我们更接近和平”。Steve对谈袁源教授。袁教授是耶鲁大学哲学博士,目前在上海纽约大学任教。她主要研究政治哲学和伦理学,战争伦理正好是她的研究方向之一。
这档先知先觉,在一个多月以前就敲定的访谈成功挽救了我。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袁老师从伦理哲学的角度对战争,尤其是这场战争的道德分析,在智识上让人有很大收获。另一方面,这场由中文进行的对谈,在心理上,也给了我极大的宽慰–看,说着同样语言的人,是能够对哪怕是战争这样复杂而摧古拉朽的话题,进行理性的,平和的的思辨和探讨的。
节目最后袁老师和Steve提到我们需要对反战文化进行全民教育。一场缺乏道德考量的战争,造成的只有伤害,最优秀的纳粹将军,也是历史的罪人。而我们每个人的思考,对和平的坚定态度,也并非没有意义。将对战争的反对表达出来的人每多一个,发动战争者的合理性就会少一分。反对战争的人每增加一个,都有可能减少这个世界的一丝敌意。而“战争的种子,就是每个人心里的敌意”。
听完节目后,和一个在深夜醒来的高中旧友聊了一会儿。他是国际政治专业博士,现在也是国内一个大学的政治系教授。我还记得高三大家紧张备考时,他经常在课件唱着前苏联歌曲,画坦克飞机,讲卫国战争的故事。
谈起这场战争,我们的视角不同,看见的现状和预见的未来也有差异。但当他以“我也很矛盾”为开头展开叙述时,我们就可以通过一场对话,接受差异,达到共识。因为我们的头脑中,还有空间留给不确定和反省。
无论是Steve和袁源老师,我的高中同学,还是豆瓣上对乌克兰话题相关的书籍标注 “想读“ 的友邻,这些天发出善意和理性声音的朋友或者陌生人,都让我看见希望,也多了勇气。
我们是谁,与我们所说的语言有关,更与我们的思想和做出的道德选择有关。
因为这两天听到我和爸爸的讨论,也目睹了我因为一对乌克兰父女离别的视频儿哭的停不下来,在在对战争也开始有了模糊的认识。今早我们有了如下对话:
在在:“妈妈, 我不要fight,fight 不好。”
我:“是的,fight不好,我们不应该争斗。但如果有人打你,你是不是可以打回去呢?(原谅老母亲的条件反射) ”
在在:“ 不,我会说不要打人,但依然要传递善良(show him kindness ),。”
我:“如果表达善意,他还是会打你的话呢?”
在在:“那我会告诉老师和家长,他们会帮助我。”
我:“是的,打你的人是错误的,我们会帮助你。”
在说出最后那句话的一刻,我没有犹豫。
注:本文标题的背景图How War Changed Rondo是一本由乌克兰夫妻档创作的关于战争的绘本,书的末页写到 “这本书的产生源于在他们的人生中经历的战争 ”。祈祷他们的同胞和他们创造出的美好能在战争中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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